奉节县论坛

首页 » 问答 » 问答 » 杨心斋回忆开州早期革命人士吴子见开州文
TUhjnbcbe - 2024/2/26 16:42:00

杨心斋

原中共开县工委委员吴子见(宣传委员),就是《红岩》小说主人公江姐的表弟的生活原型,他曾于年3月至8月在开县从事过*的地下工作。我应许多同志之约,回忆记录他如何在当时的条件下,与开县的红岩英烈和地下*员从事革命斗争的情况,以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的真相。

年3月10日前的一个星期四晚上(具体日期记不清了),杨虞裳老师(红岩英烈)叫我去他寝室,告诉我星期五早晨陪他和荣世正(红岩英烈)老师去临江石碗溪,要我带路。第二天早晨,我便去杨虞裳老师寝室,他交给我一个布包包叫我背着走,说里面是大米。我们从县城西井坝也就是开县中学高中部出发,我走前面,杨、荣二位老师走后面,相距一箭之地,沿途平安。

过了竹溪场,杨老师告诉我,他们上前去了,叫我到石碗溪河边等一个叫祁先生的来接收我背上的包包,接头口令是,他问:“坐在河边冷不冷?”你答:“冷,很冷。”他问你包包是什么?你答:“是米。”他再问:“是交给祁先生的吗?”你答:“是。”他便自我介绍:“我是祁先生,家里来客要吃饭,你跟我来。”这样,关系便接上了,可以跟他走。如果来人不符合这些问答,你便在河边等。如下午没有人来同你接上关系,你便立即回开县中学,把包包背回去保存好。

我在河边等了约十几分钟,便有一个教书模样的人来同我交淡,按照杨老师交待的口令,完全符合后,这位祁先生便叫我背上包包跟他走。前去不很远,在一农户家里,祁先生接收了包包,给了我一点零钱,叫我回去路上买饭吃,星期天中午直接赶到这个屋里接两个老师回开县中学。

在这个农户家里,祁先生打开包包,提出了六个手榴弹和米,我看到了。祁先生向我讲,在任何情况下,整死也不能承认送了这个东西来的,这是绝密。

那时,我还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学生,我生命中第一次经历了“暗号接头”。后来才知道这次去石碗溪是成立中共开县县工委,有杨虞裳、荣世正、温可久、陈世仲、吴子见等五人。那位祁先生没有参加县委会议,他的任务是安排会议人员的食宿,并负责保卫工作。年4月14日至4月16日这几天,在临东乡逮捕了张兆琦、袁德朗、刘文蔚、张光伟、陈仲书等五人(红岩英烈),开县国民**府出的布告中写有在张兆琦家里缴获了六颗手榴弹。我告诉杨虞裳时,祁先生是不是张兆琦。杨老师答复是。

吴子见与杨心斋书信手迹

第一次与吴子见会面

祁先生叫我星期天中午到石碗溪一家农户即原祁先生处接杨虞裳、荣世正二位老师回开县中学。我按时到了祁先生指定的地方,中午在吃饭的饭桌上,杨虞裳指着我和吴子见介绍说:这位(指吴子见)是洪叶同志,是开县县工委的委员;这位(指我)是刘云樵同志,开中的学生,我的联络员。今后他(指我)是我们的桥梁。我当即向洪叶同志介绍,我是开中高五班的学生。进开中高中部大门有一个看门的校工叫胡乐光问我便知。胡乐光也是*员,很可靠。洪叶同志说,他住开县的地址无定准,如找他有一个联络员叫祁冰中,他的公开职业是县城城厢女子高级小学的教员;他家住教门街,也是可靠的*内同志,有事找他转告。吃了午饭之后,我陪杨虞裳、荣世正向东回开中校,洪叶随陈世仲、温可久向西去临江。这就是我们第一次会见。

在国民**权统治下,从事白区地下工作,都是用化名,隐瞒自已的一切身份,所以当时,组织上只允许我知道吴子见的化名叫洪叶。

后来,工作上的需要,特别是我搞联络工作的,知道的事情要多些,而且是组织上告诉我的。因此我才知道洪叶就是吴子见。

化名洪叶的来历,是因为当时开县红帮袍哥头目叫冯奇山,社会上称冯大爷。冯奇山身边的人爱称他为冯爷,故吴子见初来开县,化名洪叶,故意混淆视听。因为社会上认识冯奇山的人也不太多,洪叶与冯爷音同人不同,谁知谁是谁呢?后来杨虞裳让我注意了解是否有人问华为的。所以我进一步知道了,吴子见同志在重庆工作时,化名华为。他年出生于重庆巴县。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他是江竹筠的表弟。*了解他在上海读大学时参加了许多进步活动,对共产*的*治主张很敬重,承认共产*是中国的前途,是最光辉、最正确的**,因此,年10月由彭咏梧、江竹筠二人介绍他正式加入了共产*。随后,吴子见参加了重庆《挺进报》的编辑工作,这份报纸,在国民*统治区像把尖刀插入国民*的心脏,揭发国民*的腐败行为,唤起革命群众,使国民*特务伤透了脑筋。

年底《挺进报》遭破坏,重庆市临委(相似省委)决定彭咏梧、江竹筠、吴子见等同志直下川东搞武装斗争,因为江竹筠是女同志,第一次出远门,与吴子见又是表姐弟关系,故二人同行到万县后,江竹筠落脚万县,吴子见只身去奉节参加了年1月9日奉(奉节)大(大宁即巫溪)巫(巫山)暴动,此次起义分别袭击了云阳南溪镇和巫溪西宁乡,均大获全胜,不但活捉了敌伪乡镇头目,还缴获武器近百支,子弹六大挑及大量*用品。万县地区及川鄂绥靖公署十分惊恐,派来一个师的正规部队,又调各地民团层层围剿。起义人员面对强敌,只能且战且退。年1月16日在奉巫交界的安子山恶战中,彭咏梧为掩护战友突围,壮烈捐驱,残忍的敌人将其头颅割下,用竹杆高挑在奉节竹原坪场门口。这便是《红岩》小说真实的素材。

在彭咏梧的掩护下,大多数同志逃出重围,保持了高度的革命贞操,吴子见同志就是从安子山围剿中逃出来,到七曜山找到刘孟伉的。当时刘孟伉是川东游击纵队*委兼七南支队司令,吴子见去后,川东游击纵队任命吴子见为七南支队*委。但由于奉大巫暴动失利,在国民*部队的围剿中,七南支队同样立不住脚,加之,刘孟伉、吴子见都是文人,在敌弱我强的形势下,刘孟伉带领一支人马去了湖南,吴子见过长江又到巴北支队。年2月下旬,经川东游击队司令员赵唯决定,吴子见来开县同温可久共同发展开县南山游击队,同时调开县陈世仲去七南支队任参谋长(后任司令员),重振七南支队。所以吴子见于年2月下旬来到了开县。

同年3月在石碗溪成立开县工委时,杨虞裳任书记,温可久任副书记,荣世正任组织委员,陈世仲任武装委员(此时尚未通知陈世仲去七南支队)吴子见任宣传委员,由他们五人组成中国共产*开县工作委员会(简称开县工委)。3月10号中午,在石碗溪分手时,我同杨虞裳、荣世正三人向东回县城,吴子见同陈世仲、温可久三人向西去临江。后来我知道,吴子见去临江,是办理移交,查看南山游击队地形、人员、武器等等。

吴子见来开县的第一个决策

从年7月开始,由温可久、陈仕仲发起组织的“民主联合会”在开县江里一带闹得很红火,临东、太平乡的领导权基本掌握在共产*手中,连乡公所的炊事员都是红色人员,活动地区已延伸到方圆六七十里,可集中枪支(包括部份寄生武装)有多支,由此组建了南山游击队。开县当局十分惊恐,正倾尽全力进行清剿。

吴子见查看南山游击队后,于年3月20号回到开县,由我传达杨虞裳通知,当夜在*楠材家里会面回报情况,我带着杨虞裳到了*楠材(红岩英烈)家里,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吴子见向杨虞裳回报的主题是:①南山游击队捉到了大恶霸地主熊茂林,要他交出五十条枪或大洋,但没有果断的限令时间,没有立即撕票;②开县动用了4个警察中队,加上13个乡的民团共余人,对南山游击队进行围剿,游击队抬着熊茂林,造成行动不便;③现在怎么决策,解南山游击队燃眉之危。

当时,他们提出许多办法,经过商量最后决策:第一,吴子见在临江已决定对熊茂林处死,让战斗员轻装对敌是正确的,县委支持;第二,选另一地方搞暴动,调虎离山,以解南山游击队被困之危。这时*楠材提出了在城里发动群众,抢何家碗铺运往湖北的大米、煤炭形成一大浪潮,借以调回国民*开县警察局4个中队的兵力回来保城,游击队便可分散隐蔽,保存实力。

会上,杨虞裳肯定了吴子见查看南山游击队的正确决策和及时撕票的果断行动,一致认为调虎离山、保存游击队力量是上上策。怎么调虎离山呢?交由吴子见同*楠材安排具体行动,但*楠材不能出面指挥,因为家在开县,熟人特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还是暗中指挥为好。

吴子见的调虎离山计

年3月29日,吴子见经开县工委书记杨虞裳批准,在开县城里搞一次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实施他的调虎离山计划。这是他到开县的第二个决策。

此次行动由中共开县工委委员吴子见担任总指挥。*楠材是吴的助手。定名为年开县的《3.29暴动》。组织发动、前沿指挥由共产*员任崇福负责;舆论宣传由田学元、郑名声、张楷庆等同志负责。暴动理由是大地主何达州、何成之家的何家碗铺,在开县大量收购大米和煤炭,运到湖北去赚大钱。当时全县的大气候是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弄得人民无以为生。开县最活跃的棉纱市场,上午卖了棉纱的钱,可以买进一升米(6市斤),下午这些钱就只能买进一角米了(6市两)。民以食为天,吃饭第一,在这样的生活境况下,人民根本的利益受到了严重伤害,激起人民向地主们、奸商们的反抗,开县城像一堆干柴,点火即燃,能够成燎原之势。只要群众发动充分,组织有力,暴动成功的把握性是大的。同时还考虑了调虎成功后,如何让游击队撤退等办法。

当10船大米发往湖北的前一天,即年3月29日上午,任崇福同志组织了雷兴富(*员)、薛中林(*员)、杨德成(卖汤圆的)、邱寅地(卖草药的)、张昆和、张昆寿(两个杀牛的)、田学银(炊事员)等数十人在西街北井巷聚会,又串联多人到公园球场集会,决定当天中午动手,分两路人马,东西各有上百数人,游行示威,大喊口号:“打开何家碗铺分米去啊”!整个城里的人民,在利害面前取其利,谁不想有碗饭吃!在大地主、大奸商面前,不可能和平地得到施舍,该出手时就出手,何况有很多带头人敢去冲锋领路,于是燎原之火燃了起来,看热闹的,打油火的越来越多。当雷兴富等先头冲锋得胜,打开何家碗铺的大门后,有的背米出来,有的拿何家银行的银元钞票出来,有的下河上船背米走,有的挑煤走,真的抢起来了,利益在眼前,人人看到的,眼红了起来,动手的人更多了,来来往往,人山人海,不下数万人之多。

特别是舆论上阵,更鼓舞了人们的斗志,张楷庆等人组织的工人队,打着上面写了字的纸旗子,满街吹风,什么“共产*是救星、赵唯来了三千兵”;“赵唯来了三千兵,要把贪官杀干尽。怕什么,快去打头阵”;舆论领先,气氛非常热烈。赵唯这个人,赫赫有名,开县人都知道,他是共产*的游击队司令。带了三千人来开县人人都相信。有了武力支持,人们的胆子更大了,闹得满城风雨。

暴动的先锋冲进何家碗铺,人民看到后,真以为赵唯来了三千兵,胆气更足,斗志更高。因为开县城内的4个警察中队全都调临江围剿游击队去了,一座空城,既没有武器又没有兵,国民*县*府官老爷早已昏头昏脑。听说赵唯又来了三千兵,更吓得六神无主,只能紧闭县衙门,打电话到临东乡调回4个警察中队,限令半夜赶到开县城,首要保命,同时保城。

赵唯来了三千兵,是真是假,谁去考征。群众听了高兴,胆子更大。伪县长听了,怕得要命,一座空城,真碰上了赵唯人马,就像无二爷来抓*一样,只能求苍天开恩,那还敢有什么行动。

当伪县*府命令临东乡乡长袁德朗转达警察中队火速赶回救城时,袁又添油加醋地说“赵唯来了三千兵,开县城里摆战场,快打仗了啊!”当四个警察中队赶回城后,袁乡长又火速派人抢先进城,找到*楠材说:“*队调回,大功告成”。吴子见即通知任崇福、田学元转知各路英雄收兵回家睡觉,切莫出门。

天亮后,警察中队回来了,县太爷才有神气,抓了4个老百姓到东河边枪杀了。这时,人们才知道,赵唯来了三千兵是虚惊一场。

南山游击队见警察中队都走了,他们当然也轻装快行,按计划分散隐蔽。吴子见的调虎离山计,保护了南山游击队近百人的性命,保护了共产*在白区的实力。大功告成,陈世仲于4月才去七南支队当他的参谋长和司令员,立足之后,便在奉节县吐祥乡开展武装斗争。同时温可久又去了上海,在他兄长温季旺的家里藏身。

这就是吴子见来开县后的第二个决策。开县解放后,许多同志对年《3.29暴动》书写记载,进行了歌颂,我非常感谢,但他们没有触及到吴子见同志的英勇果敢的决策。唯有杜之祥同志著作的《碧血丹心》、《三峡风雷》两本书中才真正写到了开县《3.29暴动》的真相,是解南山游击队之围的上策。《3.29暴动》不是偶然的,更不是抢粮、抢煤的纯粹之举,而是共产*在白区工作的一个组成部份。

南山游击队的实力主要分布开县各地隐蔽保存。年,在中共开县县委王庸书记、临江区委陈汉书书记的领导下,这支队伍为开县的和平解放作出了贡献。当时,因地下*的努力,开县在川东最早实现了和平解放,但因解放*尚未到达,蒋*溃逃残兵不断从县境内经过,特别是国民*河南省主席兼**长赵奇光带领队伍经开县欲往开江、宣汉、渠县一带,妄图借渠江作防线负隅顽抗,是游击队配合群众在路过的山冈密林中鸣枪报警,驱赶阻吓了这支“吃光队”,有效保护了城乡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敢“提”伪银行的钱

经历开县《3.29暴动》后,从包围中冲出来的陈世仲,年4月中旬,现身于奉节吐祥坝。温可久逃往上海他兄长温季旺家里,才成立不久的中共开县工委五人中,离开了二人,只有杨虞裳、荣世正、吴子见三个领导来指导地下*在白区的工作。

紧张后的休整是白区工作必不可少的。南山游击队分散隐蔽,短时间再集中起来是不可能的。但开辟新的战场,制订新的战略则是必要的。吴子见就在这松驰的时间内,向县委书记杨虞裳提出到开县浦里河去,与南门场的冉思源、颜昌豪(均系红岩英烈)接通组织关系。又到岳溪的平安乡芋头领谭家箭楼同谭拨贡的后代(共产*员)商量新的战略。吴子见因为与他们不认识,要杨虞裳批准联络员刘云樵去一次,接上关系后,他将在那里播撒革命火种,开辟新的战场。

年4月中旬开始,吴子见离别开县县城开始浦里河之行。我受县工委指派随吴子见一同前往,帮助接通关系。

到了南门场新南书店后,冉思源知道来了县工委负责同志,赶紧找来颜昌豪。第二天又到平安乡找到了谭家箭楼(这是座集生活、防御为一体的石木建筑庄园,气势恢宏,川东罕见,前楼在山腰,后楼在山顶,相距约百米,中有地道贯通)。初次见面的谭万松同志立即请吴子见进入箭楼,安排饭食和睡处,随后由谭万松找来五个人,见面介绍后,谭万松等人知道是县工委派人来了,高兴得手舞足蹈,问吴子见有没有路费和工作经费,有没有换洗的衣服,要留吴子见上善子山领导他们打游击。

我在回开县的路上,一路想,一路笑。在白区工作的共产*员们,见面接通组织关系后,比亲兄弟还亲热,有钱大家用,有衣大家穿,处处都是温暖的家。在临东乡,在开县城,在南门场,在平安乡,接上关系后,处处是亲人,处处有食宿,处处有衣穿,处处有活动经费。这就是战争年代,处在国民*统治区的地下*员们,为了共产主义的崇高事业,大家紧密地团结在一起,都不怕牺牲自己的利益和生命,这就是在白区地下*员的共同思想和品质。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潜伏在国民*府开县银行的李泽仁同志。他当时任开县银行的会计,千方百计把国民*银行的钱,用表面合法的手段,弄出来给共产*在开县的地下工作人员用,而且不是小数目。在现有的史料上,大家都知道是杨虞裳、荣世正、田学元等等老师节衣缩食的费用,供吴子见作工作和生活费用的。其实,当时吴子见的大部分经费来源都是李泽仁提供的。那些钱,基本上都是通过我的手从伪银行提出来后交杨虞裳的。我又是怎么到伪银行取款呢?李泽仁同志假以城口县我家给我汇来学杂费、生活费为名,用杨心斋的名字办了一个活期存拆,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提伪银行的钱。

临危不乱的吴子见

年5月初,吴子见来向县工委书记回报说,他去浦里选择了善子山,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敌人来了,向西北方向去,可以到梁平;向西南方向走,可以到万县余家场,还可以上余家山再向东去东阳山、四十八槽,同巴北支队取得联系。他提出去云阳县找巴北支队陈恒之借枪支弹药,重建游击队。杨虞裳书记同意后,吴子见只身去了云阳找巴北支队。

年6月初,吴子见同游击队巴北支队司令员陈恒之一同来到开县,与县工委书记杨虞裳交谈后,同意在善子山、东阳山、四十八槽等地建立游击队,既可以攻,又可以退。南可通万县,东可去云阳,西可往开江,北可去城口。

6月16日深夜时分,开县中学校长周盛武带着重庆和万县来的特务,直奔杨虞裳、荣世正寝室,当即抓走了杨、荣二人。6月17日早上七时,我经过校门时,看守大门的共产*员胡洛光,将我拉进他的寝室,告诉我杨、荣二老师被捕了。我为之一震,立即来到我(高五班)的教室,表面上看书,实际在看联络信号。

因为我坐的书桌靠教室内墙边,与杨、荣二老师寝室的窗户,相距不过八公尺。杨虞裳窗台的花瓶表示:看不到花瓶了,说明他们不在家;花瓶摆在窗台上,证明无事,人在家里;花瓶倾倒,花枝倒散零落,表示他们已出事了,立即向外传达。搞地下工作的经验教训,不管情况怎么紧急,也得装着无事的样子,否则,容易暴露自己。我看了几分钟书后,突然哼了起来,叫肚子疼。好心的同学,围扰来看我,叫我快去买药吃,我才捂着肚子离开教室。开始还哼,脚也不能走得很快,出马家巷子后我就急走如飞地到了西街,拐弯进入教门街口,叫开了吴子见长住的川祖庙的大门。

我告诉他胡洛光和信号的紧急情况,证明杨虞裳、荣世正已经被捕,吴子见听后很震动,经过思考后迅速叫我立即去南门场找冉思源、颜昌豪了解万县的情况,并限定当天晚上10点钟左右必须赶回。如果到时还不能回城,他最多只能再等我一个小时。如果到12点还没回来,他便视为我也被抓了,他就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他还说,如12点正你回来了,你到西街女子高级小学进大门寝室找郑清成老师,直说找洪叶有急事,此人可靠。解放后,我才知道郑清成是李俊明同志的化名。

我离开县城,匆匆赶到南门场口,听说冉思源、颜昌豪被抓走了。人言难准,我进入南门场专门经过久协书店原名新南书店的地方,亲眼看到大门已被打上封条,街上的居民们指着屋说:早上万县来人捉走的。我同样很镇静,若无其事地出南门场赶回开县。回路经陈家场街上,才觉肚子饥饿,因为空肚离开县城,又转回到陈家场已走多华里路。饭后赶回开县城,晚上正十点,我从教门街城门进城,进入川祖庙会见了吴子见。我俩庆幸按时重逢,他问我吃饭没有,我说中午吃了一顿。吴子见说,他连一顿饭也没吃,心都要炸了,怎吃得下去。杨虞裳、荣世正被捕,又怕我出问题,十分担心,我再不回来,他就要转移了。

我将南门的情况向吴子见回报后,他叫我赶快睡,他坐在地上,对发生的事情,静静地思考着。我也确实疲惫,但中途半夜醒来了,看到吴子见坐在地上还是在思考,整整一个通宵吴子见都没睡。天亮时,吴子见叫醒我说:为什么特务直奔杨虞裳的住处?为什么南门场两个同志被捕?你知道开县同万县联络的渠道就是南门。这些情况说明,万县出了问题。而且有可能在万县的同志也遭被捕了。这一切都说明,上面出了叛徒,而且很可能是领导人。不然怎么知道南门场的冉思源、颜昌豪。怎么知道开县中学的杨虞裳。我劝吴子见说:“你得赶快转移,难道叛徒不出卖你吗?”吴子见很沉着的告诉我,他从重庆到奉节,再到七曜山,又到云阳都是搞武装斗争的,万县地工委的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组织关系。正是在危急关头,我才知道吴子见的来龙去脉,他临危不惧,沉着冷静,善于思考,证明他是一个很成熟的共产*员,不愧是开县地下*的领导人。

6月18日的晚上,我按吴的吩咐通知了*楠材天黑时到西井坝刘江太(刘帅的侄儿)家里开会。晚上到会的有*楠材、周兴明、田学元、李泽仁、彭右伯(彭林)、王行国等七人。会议由吴子见主持,我放哨。

吴子见在会上说:“开县县工委的领导,现在只剩我一人了,根据当前形势,我深思良久,作出以下决定,请同志们审查,大家同意后,坚决照办:

第一,成立开县城关特支,由*楠材任书记,田学元任副书记。其他同志任委员,怎么分工由你们自己定;

第二,当前停止一切活动,实行各自为*,达到保存实力、等待时机的目的。这一点不允许你们讨论,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衡量你们执行如何的标准,看同志们保存的实力如何?

第三,杨虞裳、荣世正是两个经得住考验的同志,相信他们决不会投降变节。目前和今后的工作是说服同志们,不要存在幻想,要注意隐蔽,不要搞游行,也不要到县*府去围攻,通知游击队去抢人更不行。要知道敌人抓捕是有来头的,他们有大部队,暴露我们自己,将牺牲得更多更惨。这一点也作为我的命令,只能保存实力,等候时机,不准游行示威,不准冲县*府抢人”。

最后吴子见表示,我不会走,在开县和同志们共存亡。希望大家冷静地思考我提出的这三个问题,更希望同志们能明白我们是在敌人的地盘上打仗。敌人枪多人多,鸡蛋碰不过石头,相信你们都懂。

6月18日,我通知开中特支的郑名声、唐润生、杨昌池、张楷庆、张善伦、曾雨、肖隆俊等同志下午在镇东山上滴水寺庙内开会。

吴子见同样向与会人员讲了在刘江太家里作出的三点决定,特别指出:听说开中学生自治会,由你们带头去冲县*府,要上街游行示威,我吴子见代表县工委制止你们,千万不能搞,搞了你们的人头都要落地。现在不是开县的《3.29》,现在的开县城不是空城,要枪有枪,要兵有兵,重庆、万县来的特务,都是凶神恶煞来抓人的,你们这些学生胆子大,敢于斗争,不怕他们抓捕,但也要注意策略,不能作无谓的牺牲,必须按我的决定办!

6月20日夜,吴子见找任崇福谈话,要任崇福制止那些杀牛工人,炊事工人,卷烟工人,皮匠工人,不能乱说乱动,不要作无谓的牺牲。同样去落实吴子见的三点指示。

6月21日夜,吴子见来到张楷庆的家里,指示他不要到居民中、纺纱工人中、织布工人中去发动。表扬张楷庆《3.29暴动》舆论造得好,但目前情况变了,不能乱说,现在是强敌压境,只有各自为*,不要串联,保存实力才算上上之策。再次重申他的三点决定。

6月25日后,吴子见通知我送他出北门。因为开县当时东门去云阳,南门去万县,西门去开江,北门去城口,属于大要道,都有警察站岗,盘查过往行人。只有去城口的北门没设哨岗,我们都穿上高中学生装,戴上*帽,轻轻松松出了北门,我送到吴家锅厂交给了来接吴子见的地下*员祁冰中,由祁负责送到石云中家。

石云中家住鹞子岩山上的梨子坪,从开县城出发经滴水岩,过坪桥爬坡,离城约15华里,从此时起,吴子见就在石云中家里扮成他家请来学纺木机棉纱的学徒工,长住下来。他经常趁天黑前来县城,目的是探听有无消息和动静。同我联系的地点改在城外李家丝厂的*桷树下。此处人烟稀少,又不进城。吴在石云中家住了一个月,什么消息都没有。到年8月上旬,由我通知*楠材去李家丝厂*桷树下商量,吴子见把领导全县的工作担子交给*楠材,他打算去万县、重庆了解情况后再回开县。他向*交待说:如果不能再回开县,一个可能是他也出事了,因为在重庆办《挺进报》他是被通辑的人物,为了弄清情况,他只有去冒这个险;二个可能他回游击队去了,不论到七南支队或巴北支队,他都会通知开县的。

*楠材同意吴子见的行动。我当然舍不得他走,我送了他一句话:“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值得我学习”。吴子见也回了我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长期等待不是办法,为了弄清情况,我冒生命危险是值得的”。

大约是年8月中旬,我送吴子见过了冉家河坎的南河,进入南山沟爬大石板坡,我问吴子见:“你去重庆,可记得*组织的联络暗号和地点吗”?吴子见同我演练了一次接头暗号后,在南山坡,洒泪而别,从此,便不知他的死活。直到年,“文革”造反派来开县找我取吴子见的“证”时,我才有了吴子见的消息,知道时任四川德阳九号信箱*治部主任,后来他调到北京,我们通了三封信。

最后的结束语

年,刘孟伉的骨灰从成都迁葬万州,昔日战友聚会。吴子见虽远在北京,仍专程赶来。同时,许多与开县有关的老同志,也应开县县委之约请到开县,进出共三天,以了大家夙愿。吴子见同志专门安排了一个下午同我单独面谈。我们面谈时,我问了他许多问题:年8月你走后,为什么不回开县?又碰到什么事情?怎么回来的?

下面是吴子见的详谈,纸短情长,简约记载如下:

吴子见告诉我,自南山坡一别,当天去了岳溪的平安乡,找到谭八贡的箭楼,得知谭家年轻的几个进步同志,随着万县地下*被大破坏,也远走他乡,有的出了国。我就继续前走,经跳蹬到万县的余家场,翻分水岭到达万县。四处找关系,却不知生死去向,只知道万县地区工委书记凃孝文被捕叛变,江竹筠(江姐)被捕。我去码头买船票时,碰上涪陵地区的工委书记秦庭卢,我因年办《挺进报》时认识了秦,送往涪陵的《挺进报》都是由秦庭卢带回散发的。万县见面,秦庭卢那个模样,一眼根本认不出来,还是他先喊我,才握手。

我和秦庭卢找了一个地方,秦说他是六月中旬来万县的,想了解一些情况,结果万县的组织全部被破坏,一个同志也联系不上,一个熟人也找没找到,又不敢回涪陵,又不敢写信,想找川东游击队,又不知在那里。带来的路费用完了,只好白天讨口求吃,夜宿街头,听天由命。万县地下*的同志们如此,涪陵还逃得脱围剿吗?所以亡命在此,不敢乱闯,想找个熟人,求得一口饭吃。

吴子见告诉秦庭卢,钱我带的有,我们同时上船。你回涪陵看动静,我回重庆了解上面情况,三天后在重庆巴县会面(具体说了吴子见家的住址)。所以,吴子见自己买了一张去重庆的船票,又给秦庭卢买了张去涪陵的船票。

此时,他插话说,他离开开县的路费,全部是国民*府开县银行的李泽仁想的办法。

当年宜昌去重庆要四天,轮船只能白天走,夜晚都停航。万县到重庆要走两个白天。船到涪陵,秦庭卢看到河岸上*警林立,显然是抓秦庭卢的,两人下底仓去商量对策。吴子见当机立断,把去重庆的船票交给秦庭卢,吴手执涪陵船票,大摇大摆地下船,接受检审查之后,昂首阔步进城,随后再去乌江码头买船票去龚滩。船行到武隆,吴子见又向船家说肚子饿了,上岸买东西吃。上岸之后,立即搭乘去重庆的货车回到了重庆,同秦庭卢会面。

吴在重庆停留很短,同志们传达中共中央南方局的指示,要吴子见去香港汇报重庆遭到大破坏的经过和情况。所以吴子见不能回开县,辗转去了香港。向中央南方局领导作了汇报,并要求中央设法解救关押在重庆中美合作所的革命同志。吴被安排到粤赣游击纵队学习游击战争,形势发展很快,吴未及回川,全国解放,吴子见被中共中央南方局留在广州《南方日报》社工作。经数年申请,才调回四川,被西南局安排在德阳市9号信箱(国防厂)工作。上个世纪60年代末调北京国防科研单位工作,这就是年分别后的吴子见的经历。

此处,笔者还想说几个与主题不大有关的问题(编者注:此段资料有存史价值,故留用):

第一,笔者老家开县铺溪口余家坝。父亲在开县城内徐幺先生《仁寿药房》当学徒工,学中药,后又向徐幺先生学中医。五口之家,无法谋生,年搬迁城口修齐坝。当时此地无医生,也没卖药的。我父亲去了,生意当然兴隆,但经常受乡保长的气,甚至把我父亲押送城口监狱,坐过半年牢,因此,我父亲送我读书,想今后出人头地。年我考进了城口县初中第一班,周兴民受聘从开县去城口中学,教了我三年书。师生均出生开县,“互称同乡人”。年春,周兴民受聘开县中学,他把我带到开县就读开中,安排到高中部第四班。年下半年父亲吃官司停学半年。年周兴民又把我安排到开中高中部第五班读书,荣世正任我班的班主任,直到年6月高中毕业。周兴民、荣世正都是老共产*员,我整整五年半的时间,在他们的教育和培养下。周荣二老师深刻了解我的个性、思想道德和品质。

周兴民于年下学期接受和批准了我的入*自愿书。杨虞裳年2月来到开中,听取了周兴民、荣世正对我的详细介绍后,加上杨虞裳的当面了解,于年3月12日由杨虞裳主持了我的入*宣誓。组织上确定郑名声为我的介绍人。地点在郑名声家里,我被*了解的时间最长,考验的机会最多。所以杨虞裳2月来到开县,确认我为他的联络员。我在开县没有三亲六戚,在同学中都认为我是到开县来“留洋”的。我一口城口话,人和口音确实像土包子,除了努力读书外,别无交往,造就了我当年的特殊身份,适合作一个白区职业革命者。

第二点,我写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人们必然要问?50年前的时间、事情,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肯定?那个时候,*组织多次教育我,地下工作是在敌管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只有把生命交给*,为革命事业献身的人,才配得上共产*员的光荣称号。从年2月以后,受杨虞裳的教育,我成了职业革命者,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同家庭也断绝了书信往来。战争年代亲身经历的事,尤其是危险的经历,刻骨铭心,时间未能抹去我的记忆。现在我看了许多文章与我的记忆不符合,作为个人回忆,估计难于求同。

第三,从年后,开县*史办,历经多人任职,有同我关系很好的,他们要我写参加地下工作情况,一直没动笔。此文是经一些老同志和一位年轻作家的劝说,吴子见同志的事迹未见记载,只有我知道得多些,《红岩》小说也只点了“华为”的名字,更没有写出吴子见的革命斗争经历。为给吴子见留下一点真实史料,让后代了解那段真实的历史,我这个80岁的老人,特别是笔砚久荒,写不出文采,只能记一本流水帐,以示怀念昔日的战友和同志,更愿吴子见含笑九泉(吴子见同志年因病在京逝世)。

1
查看完整版本: 杨心斋回忆开州早期革命人士吴子见开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