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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大片,打不过郭敬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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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Sir电影原创:dushetv)

后台,Sir已经被你们催疯了!

好好,不知道好片总要酝酿一下吗?

《江湖儿女》上映已近一周。

正好一周之际,围绕本片又发生了点八卦,今天顺便一起聊——

八卦是,贾科长跟胡主编掐起来了。

《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看完《江湖儿女》后生气了。

他批评《江湖儿女》负能量,让人堵得慌,还有臭豆腐的味道。

贾樟柯随后做了机智而不失风度的回应,讨论了他眼中的“真实”“复杂”“正能量”为何物,大家都表扬“好文采”(太长了,文后有)。

一回合KO。

你问Sir的感觉?

开始,Sir觉得老胡搞笑、落伍。

今天老胡又发微博道歉,承认外行,承认贾说得对,表示心服口服。

于是Sir的心也软了,毕竟人家今年六十,也算和Sir父母同代,成长吸收的东西有别,思维也有僵化之处——能认错,就不易。

Sir更在意的,是《江湖儿女》的票房不利。

这个事实说明了什么?

也许中国并不止一个老胡。

大家都觉得老胡错、科长对,可也没见大家支持这片呀!

大部分人,不还是去看了郭敬明……

数据来自猫眼电影专业版

这样的场面,又一次验证了郭敬明5年前的话:

这个社会喜不喜欢贾樟柯,公众选不选择贾樟柯,它绝不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

我郭敬明今天就算不拍电影,所有人都看贾樟柯了吗?

而且,就算贾科长在宣发上变得激进,参加几档综艺,刷个弹幕广告,又转发锦鲤杨超越,甚至还跑去农村刷标语……似乎也没什么卵用。

是因为它如胡主编说的“太复杂”?

还是因为它的江湖,长得不够商业、刺激?

Sir昨天说了,最近看了一部好片、一部好剧。

好片就是《江湖儿女》,好剧就是《贴身保镖》。

虽然胡主编认了错,但他得到的教训,在Sir看来还是有点偏题:

不。

建议胡主编以后多看这类国产片,因为从它们也可以读懂中国。

其实,《江湖儿女》并不那么复杂。

甚至每一个国人都可以感同身受。

Sir敢说,不是《山河故人》,反而是《江湖儿女》让贾樟柯开始转型,成了中国真正需要的大众导演。

为了证明它真的很“亲民”,Sir还亲手画了一张表……

(又一次展现拙劣书法的时候到了)

如图所示。

想理解贾樟柯,必须先明白他成为导演之前的,三重身份。

小城市长大的民间青年。

90年代文学大潮滋养的小说爱好者。

港台文化蓬勃时的DVD青年。

当这三者杂糅后,也就形成了贾樟柯一贯的影视语言。

理解《江湖儿女》,5个关键词。

它再一次让影像和民间结合,讲述了江湖与时代中的男女命运。

先从《江湖儿女》的英文名说起——

(以下有轻微剧透,请慎重食用,虽然Sir觉得本片也不怕剧透)

AshisPurestWhite.

灰尘是最纯净的白色。

在《江湖儿女》里,巧巧说,灰尘都是最干净的,因为它经过高温燃烧。

这里的“灰”,就是贾樟柯口中的“一张张身份证”,一个个普通人。

“就跟我们看某一个人的身份证一样,就那么一张照片,其实它背后有多少故事,想起来挺伤感的。”

从青年到中年,贾樟柯的电影是由“锐”变“厚”的。

但正如片名,不管锐还是厚,一个根性没变——

《小武》《天注定》《站台》里是残酷的灰,到了《三峡好人》《江湖儿女》里,残酷变得无奈、中庸、唏嘘……但总之,他们都是时间过去后无影无踪,名字都留不下的人。

只有当灰尘在空中,在无序飘扬的过程里,才有了各自独特的故事和形状。

贾樟柯想拍的,就是这些“不同的形状”。

而他想追问的,就是这些多变人生中,到底有没有相同的、共通的东西?

影像与民间

还真别以为你懂“江湖”两个字。

我们这几代人对“江湖”二字的理解,其实也片面,多半来自上世纪下半叶的武侠小说、港台电影。

前几代人又不同。

李安看的是民国江湖,所以才拍了王度庐原著的《卧虎藏龙》;金庸、胡金铨、张彻……也和我们看的不一样。

而到了70后生人的贾樟柯,他觉得现代无处可以不江湖,江湖可以更“大写”。

我觉得我要写出一种真实的、当下中国社会的人际关系。因为我们的江湖不是港片里那种江湖,没有传统,没有仪式,非常日常,它是扎根在日常生活里面的,就说说话、聊聊天、喝喝茶、打打麻将,很多事情就发生了,就解决了。

如果说人是社会中的颗粒(灰尘),那么这三十年的中国社会,粒子的运动无疑更加高速。

江湖是看不见的,却又比比皆是——但这都是后话了:

对70后80后的青年时代而言,他们看见的江湖都是舶来的,电影外的贾樟柯,电影里的斌哥,都深受港台江湖影响。

对斌哥的影响比如,他跟小弟一起拜关二哥,讲一个“义”;

《江湖儿女》剧照

《喋血双雄》剧照

他们在录像厅看《英雄好汉》,叼着烟,若有所思。

思的,不仅是江湖的形式——

比如黑西装戴手套、比如管小弟叫“马仔”、比如二勇哥抬手扔出港币,甚至行为做派,都陶醉在《男儿当自强》《潇洒走一回》的伴奏中……

思的,还有江湖人的三观——

比如巧巧被窃,当她找到了丁嘉丽扮演的盗贼大姐时,却没有直接揪住她,而是先帮她赶走了欺辱她的男人,再找她论理——这就是江湖的“道义”。

但如果只让江湖停留在这,那么就只是浅薄的怀旧,与时代无关(这也是老胡看不懂这个“江湖”的原因)。

接下来,贾樟柯让“影像江湖”与“民间故事”发生交媾,更是给老胡设下了许多“失望片段”。

二勇哥被捅死,江湖兄弟聚在一起,讨论报仇。

可直到电影结束,斌哥都没找到凶手。

(在港台片里,要么复仇,要么篡位,这里都没有)

还有,当斌哥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大街上,他用毛巾包手,一拳打碎玻璃,貌似可以以一挡百。

但不过几招就寡不敌众。

(在港台片里,斌哥总会以某种结局东山再起,也没有)

这不是斌哥的输,这是一代人的输。

江湖,或者说一代人,正在时代大局变迁中,慢慢褪色。

有人说,UFO是贾樟柯的魔幻现实。

要Sir说,还有一个“隐形道具”你们没发现——

长江。

贾樟柯在好几部片里,都拍了水。

水是什么?是时空变异的工具。

当巧巧踏上去奉节的渡轮,时间就开始快进。滚滚长江东逝水,为“江湖时代”的结束送上挽歌。

江湖退下,民间上升。

这才是贾樟柯一直最关心的表达内核。

一瓶矿泉水,一件汗渍衬衫,一些细碎发生、又无声消失的民间故事。

《江湖儿女》剧照

《三峡好人》剧照

要聊贾樟柯的民间,我们不可回避地要聊到“乡土”。

对任一个创作者而言,乡土,就是最近的民间。

“故乡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包含了我们喜欢的一切和厌恶的一切。”

乡土,也同时造就了贾樟柯的叛逆和皈依。

顺带塑造了他的电影里,那些感觉似乎“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是坐在江边、等着被运去南方的三峡老居民;

是下雨时色心突起的摩的师傅;

是坐在小巴车、戏园子里抽烟的老大爷们……

但这一次,Sir觉得贾樟柯更亲民。

尤其是山寨迪克牛仔的那两段(图片欠奉,只能你自己去电影院体会)。

街头艺人一边唱着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一边给巧巧献上了一朵假花。

之后,巧巧离开斌哥,坐在戏台下看表演,歌手又唱了这首。

(街头素材是年前贾樟柯在三峡偶然拍到的,巧巧在台下合唱的素材是新补拍的)

横跨12年,贾樟柯非要用这首歌。

一边是染着*毛,袒着胸脯的无名歌手,在台上卖力地唱港台歌;

一边是面目雷同模糊的观众们,或一唱一和、或流泪感伤。

是为谁而唱?唱的又是谁的故事?

这几个瞬间,Sir有点想笑,是那种有点泪的笑。

因为Sir突然想起了相似的画面,曾经银幕上那些真正的红星,刘德华张学友迪克牛仔……而现在贾樟柯拍摄了小人物,却让他们和巨星一样,活出了大银幕的风采。

故事与故事,生活与生活,本来并无高低之分。

土洋结合在《任逍遥》里也用过

说到这,感觉已经可以解答老胡的疑惑。

老胡“关心”的中国,恰恰在贾樟柯电影里获得了最真实的命运速写,以及最普世的细微表达。

如此,影像与民间,抵达了江湖与时代。

影像是表层,也是叙事方式。

江湖是外壳,同时也是对时代的隐喻。

当民间与时代被观众感知、体验后。

每一个国人终于对号入座,找寻时代变迁下,自己个体的命运。

许多人评论说,《江湖儿女》属于“贾樟柯的电影宇宙”。

因为有《任逍遥》中巧巧的故事,有《三峡好人》沈红的故事,就连掉枪的那个片段,都那么熟悉。

《任逍遥》剧照截图

但Sir反而觉得,贾樟柯的宇宙已经摆在那里——

它很大,它就是民间本身。

赵涛扮演的三个女性角色的叠加,不过是贾樟柯唏嘘的时间流逝。

在17年里,从《任逍遥》里的青年巧巧,到《三峡好人》的中年沈红,然后到《江湖儿女》时间跨度再一次拉长,贾樟柯开始追求更成熟的表达。

“  所以《江湖儿女》最终强调的不单是江湖,更主要是儿女,这些人17年的体验。”

男人与女人

身为善于经商的山西人,贾樟柯其实很精明。

他常常做一件事,却同时有两个目的(电影里也如此,所以叙事简洁而有张力)。

你看,为了营销他说:《江湖儿女》就是写给中国女性的情书。

但这同时也是电影努力实现的——

《江湖儿女》里的女人,实在是一位大写的中国女性。

必须表扬赵涛,她在这个角色上取得了令人惊喜的突破(说实话,Sir之前私下对赵涛演技的评价,是比较损的八个字……“生着闷气,走来走去”)。

在本片中,前一段是“传统的赵涛”,中间长江和奉节是观众“没见过的赵涛”,而到了结尾,赵涛的表现也具备某种厚重感。

男人和女人,被贾樟柯解读出了时代变迁下的两种可能性。

先说女人。

巧巧这个角色是怎么变迁的呢?

胡主编啊,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

从传统的“我要做大哥的女人”——到“我不知道女人该怎样”——再到“不管女人男人,不都要活在时代里?”

她和斌哥的人生路线不同,她是两头高中间低,而斌哥是一路下滑。

是偶然吗?不是。

开始,巧巧活得很传统。

毕竟,上个时代走江湖,都是男性的事——

从巧巧一开始入画,她便随着《男儿当自强》的背景乐出场。

穿梭在麻将桌间,时不时一锤打落在跟她调笑的男人后背。

她敢打男人,那是趁着斌哥的势;

周围小弟逢迎接送,也是趁了斌哥的势。

活在港台电影里的江湖女人,只有一种价值观,一种出路。

逐渐地,她也活成了江湖人,实打实的。

她出狱了,去“奉节”找斌哥。

想讨问的,甚至不全是爱情,还有“道义”:

我为你进了监狱,你却连看都不看我。

“奉节”这个地名很有意思(尊奉节义,应该不是贾樟柯的无心插柳)。

她去奉节,是冲着“义”;

她离开奉节,也就代表着江湖概念的抛弃。

不是只有她抛弃了江湖,而是一代人丢失了——

当斌哥还在念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巧巧却已经预感到了时代的变化。

她踏上西去*的火车,就像迷茫的人,总想着“去外面看看”一样。

她经历了好几个时代的崩塌(整天吐槽“老板挪用国有资产”的巧巧爸就是一个),见过潮起潮落,所以当徐峥饰演的*小贩信口胡掰,给了她一个崭新时代的描述后,她也就顺便信了。

直到她发现,曾经眼中高大的“男人群体”,面对新时代(徐峥和斌哥)都一样猥琐而盲目。

在荒郊野外遇见UFO,只是装文艺逼的魔幻吗?

当然不是。

这是贾樟柯用最简洁的视觉手法,暗示巧巧终于放下了“周遭他人”,开始体会孤独与未知……俗一点说,就是“遭遇了内心的自己”。

最后一场戏,她回到大同,有了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小弟。

当然没有衣锦还乡的程度,但已经活出了一个单身女人值得自豪的样子。

你说,这不是情书,什么是情书?

时代中,无论男女都在随波逐流。

巧巧起初很被动,但始终没放弃。

相比而言,斌哥就比较惨。

几段关于江湖的台词,就是斌哥的命运节点——

去奉节前,他信奉上一个时代,讲规矩,讲道义。

所以斌哥对巧巧说“我是江湖上的人”。

但下一个时代的来临,让他迅速崩盘。

到奉节了,失败的他开始背叛自己,积极拥抱新时代,于是找了经商的“大学生”投靠,换了“港台”的女朋友,走向“企业化”,梦想东山再起。

所以当巧巧说“我是一路跑江湖来找你的”,他回答“我已经不是江湖人”。

(他没去监狱看巧巧也同理,不只是简单的爱情背叛,更出于对整个江湖情义的怀疑)

瘫痪回大同后,他知道,失败了两个时代的自己,再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所以当巧巧跟斌哥说“你已经不再是江湖的人”时,他无言以对。

斌哥其实是积极拥抱时代的,但跟不上节奏是他的悲剧,也是某一代的命运。

说到这,Sir已经累死了……

但不讨论完下面这个分歧,Sir还不满意——

有人说,贾樟柯已经变了,不再贾樟柯。

确实,他已经放下了曾经锋锐的艺术片身段,试图寻求更多的大众认知。

(所以Sir猜,这次他加入“江湖”这个类型,就是反思《山河故人》的结果,此外往后他还要拍新类型,“古装”)

是,他精明,寻求大众认知当然出于对票房和事业的追求;

但同时,他又何尝不是让更多中国人,察觉时代变迁与自己的关联——

身为国产片,这实在太“正能量”。

贾樟柯仍然很贾樟柯。

他关心的东西没有变,依然很重,很真,很近。

其实回到他的生活,你会发现与你的生活一样,令人熟悉。

在宣发《江湖儿女》前,贾樟柯写了一段经历,说小时候发洪水,身边的大哥一把把他夹在腋下,蹚过了洪水。前后也就几秒,等贾樟柯反应过来,他又蹚过洪水去接其他小孩子了。

这就是他们那片的“大哥”。

历经十几年,贾樟柯又回汾阳。看见院门口一个穿白背心、蹲着吃面条的中年男人。

他已经从大哥变成了大叔,头发稀疏、身体发胖。

他那样专注地吃一碗面条,与世无争。我无法把他此刻吃面条时的专注和他过去战斗时的专注联系起来。我离开他,异常恍惚。

你看,走出了《江湖儿女》,时代难道不是更令人唏嘘?

他一直着迷于时间对人类的雕刻,所以与其说贾樟柯会变,倒不如说:

他一直在重复自己。

这种终极命题的重复,值得一而再。

对胡主编,也对观众们,Sir收个尾吧:

读懂贾樟柯,真不只为了读懂某种“电影艺术”。

只是为了读懂我们自身罢了。

趁它还上映,真希望你抓紧时间,去影院看看《江湖儿女》。

因为错过它。

说不定就是“错过你自己”。

祝《江湖儿女》票房飘红。

也放上贾樟柯回复胡锡进原文,应该也能帮你理解他的创作态度、所思所想——

Sir电影原创作品,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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